文/吴桂元
竹园铺,单从名字上猜想,必是竹影婆娑,至少也该有点翠绿吧!然而,此地却不见半根竹子?询问众多乡邻,也无人能说得清这三个字的由来。
正因这扑朔迷离的地名,我萌生了浓厚兴趣,决意抽丝剥茧一探究竟。我性子倔强,偏不信这个邪!
竹园铺,坐落于原砰山乡官贵村与原洞阳乡老屋村交界处。上世纪五十年代初,为修建“洞阳水库”,公路便从泸渚湾经竹园铺的山坳蜿蜒穿过。受地形限制,马路弯弯曲曲,更有一处近乎直角的急弯,车祸时有发生。其间更流传一则趣事,令人忍俊不禁又回味悠长。
相传八十年代初,本地罗氏家族有位兄弟,旅居广州十余年未归。返乡时携来不少礼品,最耀眼的当属那辆“永久牌”自行车。那年头,此物非有钱便能购得,须凭指标。广州富商门路广,为罗氏兄弟弄到一个指标。罗氏苦练几个月后,终于可以上路自主骑行了。
一日,初通骑术的罗氏,载着妻子前往十几公里外的“北盛”集镇赶场。行至竹园铺急弯,后座的妻子不慎摔落,他却浑然不知——可能初次远行,心弦紧绷。骑出两公里外,遇一上坡,他蹬不上去,忙唤妻子先下车。连唤数声无应答,无奈,他右腿后摆翻身落地,定睛一看,惊得魂飞魄散!妻子竟不知所踪!他慌忙调转车头,一路疾驰回寻。折返竹园铺时,才见妻子倒在路边水沟里,动弹不得……
往竹园铺去,需从“洞阳养路公班”攀爬一段近三百多米的长坡。儿时常见拖拉机,尤以手扶拖拉机为甚,在最陡峭的五十米处抛锚,需众人合力助推。小汽车与班车(大轿车)则须在坡底蓄足马力,一鼓作气冲上去。若中途力竭,只得退至坡底,重踩油门再冲刺。所幸那时车稀人善,百姓总乐意援手推车,那份淳朴的善良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洞阳养路公班前后,各有一段既长且陡的山坡。一处竹园铺,另一处唤作“黄鳝冲”。顾名思义,黄鳝冲如黄鳝般蜿蜒曲折,几公里内荒无人烟,路陡弯急,行车、骑车皆须万分谨慎,稍有不慎便酿祸端。亲历这两处长坡急弯,我终于豁然开朗:路政部门将养路公班设于两陡坡之间,实乃用心良苦,其意自明。
竹园铺西侧,六十年代末,时任老屋村支书苏哲元带领村民,垦荒种植了一片杉木林,林下又种了十几亩油茶树。油茶树正中辟有一条泥巴路,供行人抄近道。偶有胆大者骑车顺小路俯冲而下,省去几百米大路。然此举甚是危险,若控制不好或刹车不灵,极容易“人仰马翻”,后果可想而知。
其东侧,则是原生态山林,树木茂盛。入夜时分,景致颇有几分瘆人。老百姓夜间罕至,若走亲访友,必选择晴日结伴而行。受此环境影响,此地传闻愈发离奇,平添一层神秘面纱。
后来,大队上萌生了一个大胆念头:安排年过四旬、体魄强健的单身汉“元妹”,驻守竹园铺急弯旁。一来守护杉林油茶;二来可为路人壮胆,遇事可寻元妹相助或报信。自元妹入住后,竹园铺果然清静了许多,怪谈渐息。倒是关于元妹本人的轶闻趣事,开始层出不穷。
元妹除看护集体林地,也为过往行人车辆提供些便利,更肩负巡护周边山林之责。改革初期,山林多属村集体,但也偶有村民盗伐林木,用于建房、制具或当柴火,引发村邻纠纷。元妹驻守后,此类事件锐减。因他孑然一身,无所顾忌,加之体格魁梧、声若洪钟,常人轻易不敢招惹。
几年后,包产到户,山林亦分至各家。大队的杉木林被整体采伐用于建造学校,元妹遂被解雇,返回其所在的“大塘边”生产队。关于他的流言,随着岁月流转、工业园蓬勃发展,终归云烟消散。竹园铺也被彻底推平,代之以高楼与宽阔大道。今日的“柳冲路”,正位于当年竹园铺急弯处。平坦宽阔的“牛泸路”在此与之交汇成十字路口,日新月异之变,令人目不暇接。竹园铺成了老辈人记忆中的一抹旧影,于年轻人,则如白纸一张,了无痕迹。
行文至此,虽已描述竹园铺种种,然其名字之疑惑,萦绕一直未解。为溯初心,我再度走访探寻,终得苍天不负有心人。经多方口述,并访得数位当地长者,觅得些许蛛丝马迹。原来,在元妹守山屋的侧后方,有一小山冲名为“赵记冲”。此名一出,众人恍然。循此推测,并请教赵姓长老得知:赵记冲乃“后塘”生产队赵氏先辈,早年用银元购得他人十几亩水田,故而得名。
由此推想,竹园铺之名,是否亦源于周姓与阳姓先辈联合购置的田土山水?本地乡音,“竹”与“周”音近,“阳”念作“园”亦有其例。且按当地姓氏分布,周、阳二姓确属大部分。十八世纪初,此地曾有阳姓一大户,方圆数公里皆有其田土山林。我怀此大胆假设,联想赵记冲之由来,信心倍增,遂寻访一位健在的九十七岁苏姓长老。老人追忆良久,思路渐明。他说道:那竹园铺听他的长辈讲,称之为“周阳冲”,原为周姓家族几代人购得所有。后因子孙不肖,卖出了一半予阳姓大户。为表示公平,遂取周、阳二姓,本欲营建集市,故称之“周阳铺”。然而岁月轮转,晚清动荡,周阳两家皆无力经营这块梦想之地——周阳铺(竹园铺)。
历经几百年的沧桑,今日,终将这失落几百年的“周阳铺”寻找回来。历史总在前进中愈发文明,文明亦在车轮下将历史碾过!
作者简介:
吴桂元,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,长沙市作协会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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